2009年7月30日 星期四

在一座城市中,閱讀,一座城市

周夢蝶曾在明星咖啡館擺過書攤,那已是我出生前的事,攤子在我識字前就收了,後來耳聞此事,如同一則傳奇。想像詩人坐在街頭,眼前熙來人往,而他獨自靜靜的閱讀、沉思,時間在週遭悠悠流動,那光景本身就是一首詩。

詩人就這樣在街頭坐了二十年。二十年,這在現今彷彿是橫跨了一個世紀般漫長。二十年前,台北還有眷村,捷運才剛動工;二十年後,誰又能想像這城市會是如何天翻地覆的面貌。就連時間的本質似乎都改變了,詩人獨坐街頭的民國五六十年代,那時的一天和現在的一天,那時的一小時和現在的一小時,是同樣的向度嗎?無從得知,畢竟時間只能不斷向前推進,難以回頭,只知道變遷的速度肯定是更快了。街頭眨眼之間就冒出了一棟新樓,轉個身已忘了原址是何用途;來來往往的人群比過去更多,但走得更匆促,能駐足停留的人更少了。

如果城市是一本書,人群即是文字,那我們這個城市可以說從簡潔精鍊的詩,發展成繁複龐雜的小說了。人人都有故事,天天都在變化。過去詩人在街頭讀詩,想來讀的不只是文字的詩,而是整個城市的詩。現在我有意東施效顰,坐在街頭讀讀小說,讀讀這個城市的故事。只是不知道這小說能延續多久,變化的速度只怕會越來越快,小說也將掌握不了。不過至少現在抬頭還看得見天空,天空自有其固定規律,不隨人事流轉,讓人還相信有些事不會改變,能吸引詩人在街頭獨坐的某些美景,我一定也能看到。

可惜現在是無法依此維生了,富麗堂皇的書店多了,書籍琳瑯滿目,折扣花樣也層出不窮,街頭擺攤怎麼看都不符合經濟效益,不過有意思的事多半都沒經濟效益。這是我個人的閱讀,所以不如主動一點,每週六將隨機在城市中找一個有遮蔭的角落,讀書、讀人、讀城市,大家有緣就在擾攘的台北街頭相會吧。如果有幸能吸引一些人放緩腳步,感受一下時間的流動,這個城市或許將別有一番風貌。想像一下,在這生氣勃勃的城市中,林蔭處處,不時可見有人自外於喧囂,在蔭影下捧書靜讀,城市將因而重新展現某種詩意。這也許是癡心妄想,也許不是。

2009年7月27日 星期一

偏執是為了追尋那無止盡的完美

張岱說:「人無癖不可與交,以其無深情也。」因為對書、對文學情深,所以有了莫名的偏執,無所謂好壞,只是一種自我堅持。世上深情的人不是沒有,只是多被埋沒在現實俗務中,我何其幸運能有機會偏執,不是炫耀或取寵,而是希望能以此挑起人們各自心中曾有過的某種深情。

選書上,偏好文學、推理、和科幻小說。有人曾界定「小說」是人類可能性的一種展現,透過故事,我們在有限的人生中,探索各種可能性的極限。關於存在的可能、人性的可能、想像力的極限,這都是我希望能在一本書之中挖掘的,也是這些小說中常存的旋律。我會持續在這些類型小說中挖掘被人遺漏的珍品,不過見識有限,所以也歡迎各位讀者推薦私心喜愛的好書,我會盡力找來參閱,只是若要投注心力翻譯出版,最重要的還是要能讓我動情才行。至於小說以外的範圍,術業有專攻,目前不敢妄言,尚待其他領域學有專精之人投入。

翻譯上,堅持原文第一手翻譯,而本人目前只略通英文,故只能翻譯英文寫作的文本,將來也希望能多習得其他語言,能力所及,拓展更為廣闊的視野。也敬邀通曉各種語言的能人共襄盛舉,畢竟文字的世界是無限寬廣的。

編輯上,堅持繁體直排,這是中文特有之美。不請人推薦或寫導讀,一本書的意義該由人各自體會思索,沒有什麼意涵是非懂不可的,誤讀才是閱讀,不相干的文字只是限制與誤導。本人對書的心得感想,一律放在網路上,讀者閱畢,若心有所感,歡迎上網互相激盪交流。加書腰已是為免於在書海中被埋沒,一種不得不的妥協,讀者們買下書後就扔了吧。

最後,雖大言不慚,但仍自知各方面能力不足之處所在多有,缺失不勝枚舉,不過一本完美的書不可能存在,只能以無止盡的努力,向完美一點一點邁進。因此除了分享偏執,也希望在讀者的批評鞭策下,讓本人在每本書的翻譯編輯上能有進步與成長,如此共同努力之下,一個人的任何成就也絕對不獨屬一人了。

2009年7月17日 星期五

一與人

一本書的誕生,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。古代也許可以自己造紙、製筆、謄寫、裝訂,但在今日這似乎難以想像。不過明日呢?其實手工書一直都存在,只是在講求量產的現今,它們的存在太過渺小。但是未來呢?眼前是一個數位化、電子化的未來,可以預見在未來的世界中,人人手上抱著的都將是某種形式之電子書,所有文字都將化作零與一的組合。而紙本書將會就此煙消雲散嗎?倒也不見得。這也許是一個新的契機,書將因此擺脫量產的宿命,拋開價格的枷鎖,邁入手工藝品的殿堂,成為一種千錘百鍊而成的珍品,返回千百年前最質樸的形式,單單一人與紙張之間的對話。

不過那個時代尚未來臨,而我們正立足在一個分水嶺,書籍大量銷售的高峰時代顯然即將過去,書種繁多銷售量卻下滑,而網路正蠶食鯨吞每個人的閱讀時間。出版事業不是越見龐大的集團化,以強力的行銷奪取每位讀者目光;就是極端微形化,成為個人特色的展現。還有什麼事業能比製作一本書更容易獨立完成,更能展現一個人的特色?又有什麼事是比閱讀一本書更為私人呢?終究只有書本能夠悄悄地在一與人之間連起那條無形的絲線。

走進書店,除了詹宏志的謀殺專門店,你認識幾個編輯,知道他們為何選擇這本書,對這書有何感覺?除了村上春樹的代言人賴明珠,你認識幾個翻譯,知道他們有何偏好,有何風格,有何缺陷?沒錯,若是華文創作當然就是要呈現作者的意志,除了作者,任何其他的干擾是越少越好。但放眼目前台灣出版市場,翻譯書佔了大宗,而每本書的出版,其中都經過了層層選擇和轉譯,但這些選擇轉譯全都失落在某些固定機制中。最後除了各不相干的名人,將他們的名諱排列在書上做為推薦符號之外,我們又能找到什麼所謂的特色,或所謂的個性?

因此本社要做的即是在某種程度上回歸書冊一與人的本質,除去書本商品的氣息,盡力在每個環節上展現個人的喜好、偏執、個性,讓每一位拿起書的讀者,都能在不知不覺間,與另一頭的個人建立起那若有似無的連結。這是讀者、編者、譯者、存在或已然不存在的作者之間,一種無聲的私語。

本社也長期招募對出版有特殊想法,對特定領域有所偏好,並能長期投入,獨立作業,展現個人風格的有志之士一同加入,互不干涉,不用講什麼團結合作,只望互相協助,資源共享,在某種默契之下,讓出版市場更加多采多姿。

2009年7月15日 星期三

Stand Alone Complex

在日本動畫《攻殼機動隊》的世界中,網路高度發達讓資訊得以無時差、無邊界的流通,因此也產生了所謂Stand Alone Complex的概念。此一概念簡單解釋即是對獨立思考能力的質疑,當資訊如此快速大量的流通時,獨立思考真的存在嗎?亦或不知不覺中,我們都是被資訊所操縱的傀儡?自認單獨一人在網路前思考,但其實我們都是被某種潮流不由自主推送著?於是就有了劇中所產生的現象:獨立個體不約而同做出了相似的行為,形成一種集體的盲動。

這個概念放到現今出版界來看一樣適用。當讀者走進書店選書,真的是憑直覺喜好拿起一本書,還是在眼花撩亂的書海中,不知不覺受某些共同因素左右,做出了相似的選擇?而出版社在沙中掏金時,獨特的審美標準是否還存在,或是只剩下那唯一的標準:市場價值?

動畫中面對此一問題的執法組織「公安九課」,他們回應的方式不再是像傳統組織強調團結合作的重要,而是選擇更相信個人獨立判斷的結果,如同其課長所言:「九課不存在團隊合作,充其量不過是在『個人表現』的結果中,產生的『團隊默契』罷了。」

不過如此一來,問題同樣存在,我們高唱要獨立思考,但同時不斷接受著各種訊息。操縱既然如此無形,我們要如何確定任何思緒真的是出於獨立不受左右的思考呢?或許一切創新都只是模仿,一切行為皆只是盲從。Stand Alone 不只是Complex,更成了一種永恆的焦慮 (Anxiety)。

但也許希望就存在於這種焦慮中,我們不斷質疑自己思考的獨立性,不斷尋找不同於人云亦云的資訊,不斷追尋那一點與眾不同的可能性。於是我們費心翻找出一本默默無聞的書,切斷所有聯繫,躲到一個無人的角落,靜靜一個人閱讀,慢慢一個人思考。因為這一點努力,一人開始有了意義。